紫色饼干

惑星下的恋人


你遇到了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吗?



蒋世龙今年的生日是跟几个旧时同窗一起度过的。30代的老男人,没有对于礼物的期待,也没有插着蜡烛、期待被吹熄的生日蛋糕,更没有那些闪闪发光的充满祝福的眼神与笑脸。 说起来,其实成年之后,生日仿佛就失去了意义,只是一个聚会放松的借口,意义什么的,能吃吗?剩下的,只有二两老酒下肚就开始哭哭啼啼、借着酒劲儿发疯,拿他的名牌西装当擦眼泪手帕的老男人。


他一边安慰着年入几千万的土豪同学,一边心想敢情您拿我的生日PARTY当发泄大会啦。很像嫌弃地推开这个没出息的成年人。但最终还是跟店家要来热毛巾好好地替这位土豪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和口水。


这位同学从最近的金融危机一路抽噎着絮叨到自己的老婆以前明明是那么温柔明媚的一小姑娘,现在怎么就能穿着拖鞋睡衣举着他带口红印的衬衫追着他跑半条街。蒋世龙默默在心中吐槽,你老婆也一定在想当年爽朗的足球队长现在怎么就能变成挺着啤酒肚子的地中海头。


提到老婆之后几个同窗都像被同时按了开关一样低头抬手看看手表,然后互相表情僵硬的打着哈哈对笑了一下。蒋世龙在一边一副旁观者的样子,继续在肚子里对着自己自言自语,现在的男人确实不容易,工作和老婆,两座大山。


后来酒会就这么散了,他把醉得最厉害的那位扶上出租车,向司机叮嘱了目的地和把车开稳点,然后冲着车尾灯挥挥手。


“回家吧。”他对自己说。拉了拉风衣领子往回走,这才忽然觉得今天的天气干冷干冷的,刚才下肚的那几杯酒完全不足以抵挡寒气在脸上撕扯而过。他咧了咧嘴,哈出一口白气,像是把想要说出口的词句冻结成具象的晶体,在眼前腾起来,又唰地消散不见。


时间过得真快啊,明明十年前的他还可以在这时节穿着短袖在街头溜达。现在却隔着大衣都能觉出骨头被西北风吹得咯咯作响,关节一跳一跳的疼。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岁月偷走。但是他又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结果这一天蒋世龙回到家,十一点不到就早早睡下了,心想着明天公司要开一个颇为重要的工作会议,还是早点起来做下准备。


四联社变成了四联集团,坐馆也荣升为董事长。西装革履的,从劈人的街头走进了高档的CBD。时间改变了太多,如果10年前有人告诉他现在的样子,蒋世龙大概会认为他在开玩笑。


高彬也离开了社团,回归jing... dui。现在偶尔还能看到他身着白色制服衬衫接受采访,那身高级 du  . cha  .制服穿在他身上有种不一样的味道,他还是那么瘦,看起来纤纤细细的,小小的。有着莫名的苦情的微笑。


想想之前常常在一起的日子,陌生的,像是上个世纪。如果现在他告诉高彬的手下,你们老大拍过女装视频呢,那恐怕没人会信。蒋世龙无意识的用手指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唇瓣,又突然像是被什么灼烧一样放下手。


高彬,不,现在是高远了。


那个他最常想念,却无法顺利说出口名字。


存在于记忆中最璀璨的时光。


足以照亮以后苍白的人生。


有时他出门时,看到来来往往的路人,常会把背影认成他。然后又苦笑着告诉自己,怎么可能呢?怎么会呢?不可能是他。


他们是相忘于江湖的两条鱼,如何地相濡以沫,不如各归大海。


他缓缓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的风景,就看到高彬穿着合身的黑西装,白色衬衫,窄脚裤,露出光裸纤细的脚踝,脸上挂着一如当日在拳馆时那种温柔的微笑。阳光和树影在他的脸上纠结成细碎的光。


然后他一眨眼,就不见了。


开车回家时,路过一座跨海桥的时候忽然接到久违的夜间电话。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号码。


他把车停在路边,趴在桥栏杆上接通电话。


桥上有海风,蹭过话筒时发出湿粘粘的噪音,蒋世龙感到气息如同猛兽在胸口肆虐。那头高彬的声音带着酒醉之后的哭腔,但却很轻很细,有点小心翼翼,又有点像在难过,他说阿龙,你记不记得你应承过我什么?


嗯。


可是那样对你真的好吗?


你怎么知道我现在这样就是好呢?


他被哽住了,含含糊糊的想说什么张张嘴没有说出来什么,只是又“嗯”了一声。


觉得电话那边的高彬好像轻轻地笑了一下,于是就把电话从右边移到左边,一转头就看到一盏一盏的指示灯沿着海岸线铺展开,明明灭灭的暖黄色光点,就像一个人渐渐走远留下的脚印。


一步一步。


踏着时间,十分秒针转动,滴滴答答。


他把有些发热的话筒从左边又移回右边,听到高彬最后说,我最怕自己松开手,就会后悔。


手机讯号中断了。


他想起之前某个饭局遇到过一个神神叨叨的心理医生,他还没张嘴就机关枪一样问了他一连串问题。


你遇到喜欢的那些人了吗?


你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了吗?


你可以和那些人一起走下去吗?


你觉得现在幸福吗?


他又直又傻又质朴又坚决的一一点头作答。


遇到了,会一直在一起,会一直走下去,很幸福。


现在的蒋世龙下班偶尔会和朋友去喝一杯,已经越来越少有深夜的工作,回家一个人看看电视泡个澡就可以舒舒服服的钻进被子里读一会儿书,读到意识模糊就倒下去睡。他还是常常梦到自己和高彬那段时光,醒来时嘴角会不自觉地挂着微笑。


接到电话的那晚,他又做了梦,他重新回到了那辆车上,再一次跟高彬狠狠地拥吻。他清晰地感受到高彬淡薄的嘴唇,嘴边的胡茬,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吻不再克制。


人的依赖性真是要命的东西,不管这个人独自生存时有多么坚强坚定或者多么逞强支撑,当他拥有可以完全信任可以放任自己的场所时,都会变得愚蠢,弱小,不堪一击,然而又温和,圆润,温暖幸福。


胸口里,有什么积压已久的东西,被击碎了。


拿起手机,蒋世龙拨通了那个久违的号码,这次,他想鼓足勇气,告诉高彬:自己有很多话同他讲,除了他之外别无所求。想见他,一切的一切都从头来过。


电话那头终于接通了,他听到了那个让他悸动的声音: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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